不愿相信。
那个与他一同饮酒,一同赋诗,一同指点江山的挚友,会想要他的性命。
萧羽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。
那平静的眼神,却像一柄最锋利的刀,一点一点,剖开李勣自我欺骗的外壳。
李勣看着萧羽的眼睛,他那份激动,渐渐冷却。
取而代之的,是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他知道,萧羽没有必要骗他。
这种事情,一查便知。
那么……
是真的?
那个他引为知己,视为手足的男人,真的,派人来杀他了?
为什么?
李勣的身体晃了晃,跌坐回椅子上。
他的脸上,血色尽褪,一片惨白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眼中满是痛苦与不解。
“因为,他怕你。”萧羽的声音,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,每一个字,都像针一样,扎在李勣的心上。
“他怕你的才能,远胜于他。”
“他怕你一旦归顺大唐,会挡了他的路,会夺走他想要的东西。”
“所以,他要在你还未起势之前,将你这个最大的威胁,彻底抹杀。”
萧羽的话,残忍,却真实。
李勣不傻。
相反,他聪明绝顶。
他只是,被那份所谓的“友情”蒙蔽了双眼。
如今,这层虚伪的面纱被萧羽无情地揭开。
他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关窍。
是啊。
李道宗的野心,他比谁都清楚。
那个相邦之位,是李道宗毕生的追求。
而自己的存在,无疑是横亘在他面前,最大的一座山。
所以,他要搬开这座山。
用最直接,也最狠毒的方式。
“呵呵……”
李勣忽然低声笑了起来。
那笑声,干涩,嘶哑,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自嘲。
“好……好一个莫逆之交!”
“好一个伯牙子期!”
他抬起头,眼中已无半分痛苦,只剩下冰冷的,如同寒潭般的死寂。
“我李勣,真是瞎了眼。”
他缓缓站起身,再次对着萧羽,深深一揖。
“多谢主公,点醒梦中人。”
“若非主公,勣恐怕至死,都还念着那份可笑的兄弟之情。”
萧羽看着他。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李勣的心,才算真正死了。
旧的李勣,那个还对故友情谊抱有幻想的李勣,已经死了。
活下来的,是一个被背叛淬炼过的,更加锋利,也更加危险的武器。
“你的眼泪,他看不到。”萧羽的声音,带着一丝蛊惑。
“你的愤怒,他也听不到。”
“想报复吗?”
李勣抬起头,眼中燃起两簇幽冷的火焰。
“想。”
一个字,掷地有声。
“很好。”萧羽站起身,走到他面前。
“那就去长安。”
“站到他的面前,站到满朝文武的面前。”
“用你的才能,去拿走他最想要的一切。”
“让他亲眼看着,他当初最想杀死的人,如今,站在了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高度。”
“这,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。”
萧羽的话,像魔鬼的低语,充满了诱惑。
李勣的呼吸,变得急促起来。
他的胸中,那股被背叛的悲愤,正在迅速地转化为一股冰冷的,想要毁灭一切的动力。
他看着萧羽,眼神变得无比坚定。
“勣,明白了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波澜。
“只是,勣还有一问。”
“主公今日,将如此机密之事告知于我,又以雷霆手段,为我树此强敌。”
“难道,主公就不怕,我将来会背叛您吗?”
这是一个很尖锐的问题。
也是一个忠诚的考验。
萧羽笑了。
他伸出手,轻轻拍了拍李勣的肩膀。
“我既然敢用你,自然有掌控你的手段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。
“我有一双眼睛,能看穿人心。”
“谁是忠,谁是奸,我看得,比你自己还清楚。”
“所以,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。”